失了业的蒋晨没着急找工作,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找工作。一毕业,亲戚已经给安排好了,所谓面试只不过走个过场。现在让他写一份简历,他都不知道从何入手
“都说开饭店赚钱,只见人吃肉,没见人挨打。”今年26岁的蒋晨叹了口气。
10月国庆节前,他亲手关了开了三年的螺蛳粉店,一算账两年一分钱没赚到,倒赔了20多万。
这还不是令最闹心的地方,最让蒋晨不能接受的是这家店把自己的母亲和姐姐一起坑了:白给给自己打了三年的工。母亲那头还好说,现在姐姐正在问他要三年的工资。
其实,年初时,他就想把螺蛳粉店关了,无奈房子没到期,房东不肯退钱。“我连止损的资格都没有。”蒋晨没了脾气:“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姐姐的工资给凑齐。”
原本,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俩关系不错。
开店之初,姐姐鼎力支持,从苏北老家来南京帮忙。如今一分钱没赚到,姐姐不乐意了:“我不能白干吧,三年我干点啥不挣钱?你给10万块不过分吧?”
母亲想从中调解,却不知从何入手。女儿有自己的家庭,有自己的孩子要养。她不好多说什么。
蒋晨和朋友喝酒时,想到这些糟心事,不禁想哭,又忍住了:“以为开店能赚钱,现在坑了全家人,我还不如跑滴滴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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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,蒋晨大专毕业后,在亲戚的安排下进了一家地产公司当行政。行政工作很枯燥,每天面对填不完的表格和没完没了的会议,在南京拿着四五千的工资打发日子。
刚进地产公司时,蒋晨颇感幸运,全公司90%的同事是大学生,一半毕业于211、985,如果不是亲戚给力,以他的学历进不来。但同事们似乎有点排斥他,背后叫他关系户。
蒋晨说,有次他上完厕所出来,看见身前两个同事边走边交谈,其中一个说:“等会你去‘关系户’那儿,把合同送给领导盖章。”
回到工位没多久,他见到另一个同事满脸堆笑地出现了,手里递过来一份合同:“兄弟,帮忙给领导盖个章。”
人前叫我“兄弟”,背后叫我“关系户”,蒋晨第一次感到了职场虚伪。但他没放在心上,因为有亲戚罩着,前途一片光明——当年年底,公司给他加了三千块工资。
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年,工资又涨到了一万。蒋晨渐渐适应了枯燥的工作,甚至感到了满意。交完社保每个月轻轻松松到手八九千,在南京河西CBD上班,出入顶级写字楼。
对于他这样一位没有高学历,从苏北来的年轻小伙来说,还有什么好抱怨的?
倒霉的是,第三年,自己的亲戚因为业绩不行被公司辞退了。亲戚在南京地产圈混不下去了,转而去北京一家公司做了高管。
失去了靠山的蒋晨坚持干了几个月,很快被新来的领导穿了“小鞋”。“动不动就扣我KPI,每月至少扣1000块工资。找我谈心,让我迅速找到自己的定位,还扬言说‘公司不养闲人’。”蒋晨明白新领导在逼他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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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3月,过完年,蒋晨递交了辞职报告,当天拿到了《离职证明》,堪称光速。
失了业的蒋晨没着急找工作,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找工作。一毕业,亲戚已经给安排好了,所谓面试只不过走个过场。现在让他写一份简历,他都不知道从何入手。
在出租房内待了一个月后,母亲从老家来了,跟他说,既然现在没事做,不如先把房子买了。
蒋晨父母在苏北一座小县城当公务员,家庭条件在当地尚可,老两口存了50多万,给儿子在南京安家。
50多万在南京很难买房。看来看去,全家人选择了城东一处总价130万、70多平的房子,首付40万。蒋晨说他不喜欢城东,更喜欢现在租房子的河西。
所以房子买了后,他也没搬家,依旧在河西住房。买房剩下的10多万,他又买了一辆丰田卡罗拉。在南京算是有房有车了。
对蒋晨来说,房子没有车重要,他更喜欢带着女朋友开车兜风。由于没有工作,他注册了个滴滴司机,尝试跑跑快车。
说是跑滴滴,其实半跑半玩。他开车路过某个朋友家时,如果没有人坐车,他会去找朋友玩。有次,他路过一个朋友开的螺蛳粉店,下车在店里转了一圈。
螺蛳粉店的生意不错,蒋晨进去的时候连坐的地方都没有。朋友说,现在一天能卖200多单,客单价20元-40元不等,日流水5000多元。
蒋晨听的两眼放光:“这么说一个月流水岂不是有15万?”
朋友说:“没有。店租一个月三万,烧螺蛳粉的师傅一个月工资一万,还有两个服务员,一个后厨,一个大堂,一个月一万,加上螺蛳粉成本六万,落到自己手上的四万不到,辛苦钱。”
蒋晨仍然感觉很有赚头,立刻想自己开一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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横在蒋晨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搞到开店的启动资金?朋友说至少要准备30万:房租15万,装修10万,5万买卖设备,雇工另算。
蒋晨家的钱早在买房时花得差不多了,现在父母还在给他还房贷。有人给他出主意:让他父亲以装修住宅的名义从银行贷一笔消费贷出来。
消费贷放款速度很快,蒋家轻松拿到了15万的贷款。另外15万无论如何都凑不齐了,所以蒋晨的螺蛳粉店规格需要降低。
后来,蒋晨总结说:“店倒闭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一开始钱不够,降低了标准,拿不到好的市口。”
朋友的螺蛳粉店开在了南京新街口区域,属于市中心。为了省钱,蒋晨选了一个小众区域:大学城,门店周围有两所高校,虽比不上新街口,但客流也有保障。预付了半年伍万元的租金。
剩下的十万块,一半用于装修、另一半用于请厨师和买设备。15万花完后,请雇工成了问题——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。
一家螺蛳粉店至少要四个人:一位厨师、一位收银员、一位大堂服务员、一位后厨帮工。收银员蒋晨自己干,厨师花钱从柳州请了一位,大堂服务员和后厨帮工上哪找呢?
那只有自己家人了:母亲和姐姐。姐姐在苏北老家开了一家超市,生意平平淡淡,吃穿不愁,在弟弟“一个月至少赚三万,分她一万”的许诺下,她把老家的超市交给了丈夫管理,与母亲来南京店里帮忙,顺手还带了4万块钱入股。
忙了两个月,2018年10月,一家名为“甜螺XX”的螺蛳粉店终于开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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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晨说:“我的店从开业的第一天开始就没赚过钱。”他永远记得第一天的营业额:1155元,卖了51碗螺蛳粉。原以为这只是开始,没想到是巅峰。
螺蛳粉店开业第一个月营业额38000,除去螺蛳粉师傅1万块工资、8000多房租、1.5万食材成本,落到蒋晨手上的5000元……他拿了3000元给母亲,用于维持她和姐姐的日常开销。
蒋晨有点难以接受,找到朋友诉苦。朋友安慰说:“我店刚开也一样,生意肯定是慢慢好起来,哪有刚开店就爆满的?你尽快把美团、饿了么做起来,会增加不少收入。”
开通外卖后,每天多了二三十单生意,但没事就要配合美团、饿了么搞降价引流活动,25%的佣金和骑手费让原本一碗赚15元的螺蛳粉,只剩下5元的利润,做外卖一个月多赚4000块钱。
两头加起来,店里好歹每个月有10000万的利润了——拿4000元给姐姐、2000元给母亲,自己留4000。
生活维持下来了,但生意不见好转。“周围全是大学生,消费力不强。”蒋晨总结道:“我朋友店客单价能做到30多,我只有20,学生放假生意差一半。”
干到第二年,姐姐不想干了,每个月拿4000块钱和弟弟承诺的1万块相距甚远,不如回家带孩子了。母亲做了半天工作,才说服姐姐留下。
为了提高营业额,蒋晨开始去学校里发传单,被门卫抓过两次,上了“黑名单”进不去了,又疯狂在美团和饿了么搞活动,降价促销,生意从每天70多单,一度提高到了120单。
每个月多挣了3000多块钱——2000给姐姐,1000给母亲。“美团上总有一群羊毛党,你不降价他不卖,降价一单只能挣两三块钱,没意思。”
2020年的疫情对螺蛳粉店生意产生了巨大冲击。“四个月没做生意,房租一分不少,各种损失加起来有5万块。”蒋晨回忆说:“最倒霉的是今年南京疫情又反复了一次,店里生意崩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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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过年,姐姐给弟弟下了最后通牒:“过完年不去了,你自己找个帮工。”并要求退股。
蒋晨被击溃了:“我自己拿4000块,给你6000块,妈才3000块,我“说好的一个月1万,我才来的,我每个月少拿4000块,你还问我“妈就偏心,给你买房买车,我说什么了?我得到什么了?我要退4万块的合伙钱过分吗?”
蒋晨无言以对,母亲坐在中间沉默不语。
最终,一家人开了个会,商议出了一个解决方案:姐姐帮忙22个月(4个月没开门),欠发工资8万元,加上4万元入股钱,打折后,蒋晨一共欠姐姐家10万元整。蒋晨写了个欠条,姐姐正式退出。
从此,蒋晨一蹶不振,一门心思想关了螺蛳粉店。无奈合同签到10月份,勉强维持到关店,转租时收回了5万块的装修费。
蒋晨经常问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?欠了自己姐姐10万块,银行15万,最对不起的还是母亲,拿着3000元的工资和自己苦了三年。
“一人开店,全家遭殃。”蒋晨得出一个结论:“做生意千万别和亲戚合伙。”
作者:江左佑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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